難以忘卻的思念
陳佩范
接志本電話,獲悉母校百年校慶之時,58屆高三甲班同學聚首海中。一想起要與分別五十四年的老同學晤面笑談,自然興奮不已,萬千思緒油然而生,不由得使我這個擱筆已久的人,欣然拿起筆來,抒寫一下常??M繞在我心頭所想。
在我的印象中,海門中學永遠是美麗的。忘不了那北臨寬闊校溝的一排排有著長長走廊的朝陽教室;那教室前面一排有中間通道的老師辦公用房;還有那一排用青磚砌成的朝東方向的女同學宿舍,隔著小操場與教室西側(cè)相望。當夜幕降臨時,教室、辦公室、燈火通明,那是我們在自修,老師在備課。但更使我難以忘記的,是掛著“江蘇省海門中學”校牌的大門外景象。一條流水潺潺的小河由西向東而去。春天,河岸上一棵棵枝綠葉嫩的垂柳,隨風搖戈,夾在柳樹中的幾棵桃樹綻放著鮮艷的粉紅色花朵;夏天,河邊青青的蘆葦,送來幾陣涼風。河上架著一座不算高大的兩旁有欄桿的木橋。站在橋上環(huán)顧四周,心悅神怡。北望,是屋宇排列整齊的海中校舍;南望,是一個豎著幾付籃球架的大操場。每當濃霧籠罩大地時,站在橋上一望,整個海中在蒙蒙霧氣中若隱若現(xiàn),帶來幾分朦朧與神秘。這樣的學校,雖不像現(xiàn)在一些高高教學樓群那么摩登,那么有氣勢,然而,坐落在綠色原野上的無車馬喧嚷之擾的海門中學卻有恬靜、幽深之妙。試問,像這樣宜以讀書、育人的校園到哪里去找?海中母校,我難忘,我贊美。要知道,我,我們高三甲班其余五十五同學,還有高三乙班、丙班、丁班近兩百位學子,就是在這樣的環(huán)境中讀書、成長,度過我們美好的青春歲月。
在這樣優(yōu)美校園里讀書,自然離不開老師的哺育。當年,給我們上課的老師都學有專長,熱心教學。他們不管自己學歷高低,知識多寡,都各自發(fā)揮自己的教學優(yōu)勢,傾力教好我們。樊興時老師上課時,不時地把黑邊老光眼鏡戴上又拿下,拿下又戴上,為的是把代數(shù)備課筆記看得清楚,講授時不發(fā)生知識性錯誤。氣宇軒昂的黃國昌老師上高一第一堂文學課《關(guān)雎》一詩時,雖然用帶有海門口音的普通話朗讀“關(guān)關(guān)雎鳩,在河之洲。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?!钡蛲伦智逦?,嗓音清脆,有抑有揚,聲情合一,聽來也十分神往。在我們自由讀的時候,仿效黃老師的語調(diào),高聲誦讀,覺得很有情味,我第一次感受到詩歌的音樂美。解詞析句時,黃老師注重準確、透徹,講求知識的科學性。為了防止誤讀,他反復強調(diào)“參差荇菜”的“參差”一詞,意指長短不齊,讀成can ci 。五十多年過去了,我還記住。聽黃老師的課,大有清新愉悅之感??上У氖牵S老師只教我們一個學期。邵志沖老師學識淵博,但講課淺顯易懂,教法別具一格。他教物理時,常在黑板前側(cè)著身,手指著板書,瞬間還不停地眨眼。我們知道,這樣的教學動作,表示重點所在。有時邵老師還用海門俗語來輔助講解,如講到物體倒下時,不說“倒下”,而說“個落”(模擬物體下跌之聲)。并做向下手勢,形象生動,常常引起我們的笑聲。我的學習成績平平,特別數(shù)學學得不好。如學立體幾何,缺乏想象,解題時添輔助線無從下手,學起來吃力,小考常不及格。不得已,請范有超老師個別指教。范老師面目清秀,說話輕聲輕氣,給我解題耐心、細致、周密,使我有所啟發(fā)。之后,常在課上提問我,促使我思考。但因我天生愚鈍,學習成績提高不快。還好,畢業(yè)考試時數(shù)學六十分及格過關(guān)。當時頓覺輕松。
當然,教我們的每位老師都有出眾的教學風貌,感人的教學事例,要想詳盡描述,非我筆力所及,這里只能略述幾筆,以表對老師的一點敬意,一點謝意。
在海中高中三年學習中,長留在我記憶里的,是我的那些青春年少、純情質(zhì)樸、勤奮好學的學兄、學弟、學妹們。三年來,我們同吃一樣的飯菜,使身體日益健壯;我們同聽每一位老師上課,使知識不斷豐富;我們同看精彩的文藝演出,使心靈得到陶冶;我們同跳旋律優(yōu)美的集體舞,使我們更加團結(jié)友愛。是的,我們在一起有多少美好的回憶。
記得當時的班長叫周玉華,中等個子,臉色較白,常帶著微笑替我們收作業(yè)本。畢業(yè)后,至今不知音訊。楊能善同學一定會記得,你曾邀我到你家去玩,你曾送我一塊失去光澤、沒有秒針的舊手表,你曾不止一次幫我解三角習題,你曾約我一起到大同街西首河邊飯店吃陽春面。值此母校百年校慶之際,期盼著你的到來,兩人再一起往大同街西首走一走,看一看,找回一點昔日的影子。黃淼云同學肯定不會忘記,我班在東邊內(nèi)操場長跑時,我口出狂言:“作家不跑三千米”。這句話被你聽到了。之后,你見了我,常說:“作家來了”,使我哭笑不得。我也不知道,當時怎么會說出這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,也許是出于畏懼長跑,也許是出于自命清高,反正是幼稚可笑。也好,這樣,到今天我還能給淼云同學留個可笑之處,不是沒有意義吧!在我們班上,不乏文學愛好者,有筆鋒犀利長于寫雜文的王興慧,有春花秋月一類短詩之作的陳志本,有評《子夜》中吳蓀甫形象而得老師大加贊賞的陳聽濤,還有對《紅樓夢》等長篇文學名著讀得入迷的女同學李雪佩。基于對文學的愛好,彼此間較接近。傍晚,常常在操場上或小河邊散步,邊走邊談,談人生,談理想,更多的當然談作家、作品。在我們這些有一點文學夢的青年學生看來,作家、文藝評論家極其偉大,仰慕崇拜之情常溢于言表。興慧同學曾勇于向復旦大學文藝理論家蔣孔陽先生寫信請教,后得回函鼓勵。這對一個中學生來說,是多么榮幸,對我來說也是一個鼓舞。在臨近高中畢業(yè)之際,我們曾談及報考高校的志愿。議論中,李雪佩說:“大家考啥,就考啥?!蔽抑?,文、理兼優(yōu)的她,考文科、考理科,都很容易,會如愿錄取。后因?qū)W文的人對政治敏感而帶來風險概率較大之故,雪佩同學轉(zhuǎn)向報考理科。而我這個對理科望而生畏、文科略好的人,只好不管風險有無,報考文科。此處所寫,不知興慧等老同學是否還記得,也許已茫然。然而我記得那么清楚。
記得,記得,你記得我,我記得你,這是三年來同窗共讀給我們留下最為寶貴的財富。珍惜,珍惜。
在學生眼里,母校處處可愛,人人可敬。要是能重回當年,再次感受那時的情景,該有多好。當然,這是不可能的,逝去的永遠逝去。今天,只有寫下幾行文字,來表述一下對培育我的母校、對教誨過我的老師、對朝夕共讀的老同學的一種深深思念,一種遲到的思念
(高中58屆校友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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